花小钱、办大事的“绿色”分析仪器实验室

正文部分译自美国《化学与工程新闻》 Volume 100, Issue 29, 2022

泡沫状的水流冲刷在铺路板上，散发着强烈的漂白剂气味。一名承包商正在使用氯基溶液喷洒清洁“创新中心”的外部，该中心是位于埃克塞特大学的绿色和平研究实验室，绿色和平组织化学实验室的所在地。

埃克塞特大学校园，来源网络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绿色和平组织几十年来一直在反对工业化生产氯。生物学家兼资深科学家David Santillo恼怒地摇摇头，列举了一些承包商本可以使用的对环境危害较小的替代品。

作为大学校园的租户，绿色和平组织的研究人员并不能随心所欲。他们的实验室每年只收到几十万美元的资助——主要来自绿色和平组织个人会员捐款（注：其全球会员大概有250万人左右）——这笔资金必须涵盖一切，包括房租、科学仪器及耗材、八名全职科学家的薪水等等。员工们敏锐地意识到，他们必须得设计有可能以低成本产生重大影响的项目。

注：绿色和平组织声称不接受国家、企业捐款的原则，以便确保中立性，不妨碍其对任何“大势力”的谴责自由。

Santillo和他的团队倾向于将精力集中在分析特定问题上，例如特定地点的污染，特定化合物（如全氟和多氟烷基物质）的大面积污染，或危险的消费品。“我们必须有一些前瞻性的战略眼光，”Santillo认为。

与此同时，对绿色和平组织科学家的更广泛的要求是巨大的，其中大多数人已经在他们的岗位上工作了十多年。他们被期待与绿色和平组织的同事、媒体、政策制定者和其他组织的科学家保持联系。为了展示卓有成效的科学实践，绿色和平组织鼓励其科学家在同行评议的期刊上发表他们的成果。最重要的是，希望他们提供能够在最高级别推动环境政策变化的科学数据。

拒绝曼钦的肮脏交易

该组织发起的有关抵制化石燃料开发的抗议活动，绿色和平官网

这些职责的范围超过了大多数环保组织的员工。但那些团体中的大多数都没有工作实验室。“是什么让绿色和平组织有点不同，” Santillo说，“正是这种与实验室的直接联系。”

Paul Johnston于1987年成立了绿色和平研究实验室，自 1992 年以来一直担任该实验室的首席科学家。Johnston是一位生物学家，其博士论文是关于硒对水生无脊椎动物的毒性影响。绿色和平组织认为有必要创建该团队，否则无法获得有关大型工业设施造成的污染的独立信息。

Johnston的第一批任务之一是采集水样，并使用绿色和平组织船上的气质联用（GC/MS）仪器对其进行分析。“当时，在小船上运行 GC/MS 或多或少是不成功的，”拥有海洋微生物生态学博士学位的Santillo后来回忆道。

伦敦玛丽女王大学校园，来源网络

作为替代办法，绿色和平组织在伦敦玛丽女王大学内建立了一个陆上实验室。1992 年，研究小组接受了在埃克塞特大学主校区建造新家的提议。

如今，Santillo和他的团队在创新中心运营着两个实验室。一个是湿法化学实验室，里面塞满了玻璃器皿，而不是非可持续性的一次性塑料用具。

第二个是现代分析仪器实验室。有四台GC/MS设备，其中一台用于液-液和液-固萃取物分析，另一台用于热解吸分析，包括空气质量检测。该实验室还有一台用于分析金属元素的电感耦合等离子体质谱仪，和一台液相色谱/质谱仪，科学家们用后者来分析农药和药物。此外，该实验室还配备有几台傅里叶变换红外（FT-IR）光谱仪器，“我们可能会使用这些仪器来分析较大的塑料碎片，”Santillo 说。

“实验室的设备种类繁多，可能雇佣大概10个全职工作人员也是毫不过分的，但我们没有这些人力资源。因此，我们必须非常严格地确定我们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要不是所有的设备和灯在不使用时都得关闭，那么，这间仪器实验室看起来和任何其他实验室没什么两样。节约能源只是这里所倡导的观念模式的一部分。另一个必须做的事情是设计项目以避免使用可能对环境有害的溶剂。科学团队的金属化学家Kevin Brigden表示，尽早考虑使用哪种溶剂可以让这项工作变得简单。

其他团队成员还包括Iryna Labunska，她的主要领域为有机分析化学；还有专业为环境法医学的王梦娇。该团队的卫星工作人员包括常驻伦敦的空气质量预报员Aidan Farrow和主要在西班牙从事可持续农业项目的植物生态学家Reyes Tirado。

作为其支持整个大学研究的承诺的一部分，绿色和平组织将所属实验室的一台FT-IR系统放置在埃克塞特大学生物科学学院。该研究小组还成功地与仪器供应商达成协议。“我们会在出版物的致谢部分提及供应商，同时，我们也会在他们的市场活动中作报告，”Santillo说。“我们一直很擅长谈判。”

他承认他可能在其他地方会赚得更多。“如果有人过来问，‘你想来学术界工作挣双倍的钱，还是来制药业挣三倍的钱？’我会说，不，”Santillo说。他认为，在绿色和平组织，他可以通过发挥最大的积极影响来获得最大的满足。

一些该组织倡导的行动，来源绿色和平官网

与绿色和平组织的科学家们转向高薪行业工作的预期相反，人员流动的方向甚至出现了逆转的现象。Ildiko Kriston是一名分析化学家，在为多家制药公司工作后，她于 2020 年加入绿色和平组织。

为了控制成本，Santillo和他的同事们依赖绿色和平组织的全球志愿者和员工网络。这些人经过培训，在收集样本时遵循成熟的科学方法，然后将样本送到埃克塞特实验室。当那里的团队缺乏分析仪器或能力时，绿色和平组织会将其外包给商业实验室。

Santillo强调了埃克塞特实验室的一系列研究努力，这些努力已经使政府政策向更好的方向转变。其中包括1990年代的一个项目，该项目为欧盟委员会和美国监管机构提供了有关聚氯乙烯玩具中某些邻苯二甲酸盐所构成风险的新证据。这些机构随后对相关产品展开了监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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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没有人在关注这个，”Santillo说。“那是我们以定性筛选模式进行 GC/MS分析的早期阶段。但我们已能够定量分析一系列不同的邻苯二甲酸盐，其中一些已知是有毒的。”他补充说：“这些产品是专为孩子们设计的，可以连续咀嚼数小时，在某些案例中，它们含有70%重量的邻苯二甲酸盐，这些邻苯二甲酸盐可能会从塑料中浸出。业界知道它们的性质，但这并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因此，我们公布了那些数据。”

自那以后，该科学团队取得了许多成功。在其最近的一些项目中，其中之一是发表了关于在土耳其倾倒塑料垃圾对环境影响的调查结果。根据Brigden的说法，这些废弃物来自欧洲国家，包括英国和德国。他和团队中的其他人参与了最初的项目设计以及土耳其塑料和土壤样品的表征。

提交给土耳其政府的科学小组报告确定了高含量的有害化学物质，包括重金属镉和铅。Brigden说，土耳其政府已经开始清理工作并正在实施对塑料废弃物进口的限制。

一些其他的最近研究还包括对加拉帕戈斯群岛塑料污染的表征及对那里的海洋物种所构成的威胁的调查。（Sci. Total Environ. 2021, DOI:10.1016/ j.scitotenv.2021.147704）

来源绿色和平官网

“我所做的工作让我非常满意的原因之一就是看到我们的研究可以带来真正的变化，”Brigden说。他表示，对该组织已发表研究的回应——即使是像政府政策修订这样引人注目的回应——也可以在“几周内“形成。

Brigden说，虽然并非所有人都同意绿色和平组织的活动，但科学家们通常不会认为该组织的研究存在偏见。

这种认可在科学界并非一向如此。“在早期，人们对绿色和平组织从事科学工作深表怀疑，”Santillo说。“在 90 年代，人们甚至不相信我们拥有设备并进行了分析。”

但也有许多科学家仍然对绿色和平组织的某些科学观点感到懊恼，特别是它抵制转基因作物的运动。2016年，107名诺贝尔奖获得者签署了一封公开信，敦促绿色和平组织结束这一倡议。尽管遭到强烈反对，但它仍然坚持自己的立场。绿色和平组织在其网站上表示，转基因作物“鼓励企业控制食物链和重度依赖农药的工业化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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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组织发起的旨在停止工业化氯生产的长期行动计划也激起了科学家们的愤怒。

注：1986年，绿色和平发起“反氯运动”，认为用氯给自来水消毒是“不环保”的，向各国政府施压要求废止，组织创始会员之一、加拿大生态学家帕特里克.摩尔力争未果，愤而退出，并指出绿色和平组织“已经成为政治组织，而非生态组织”、并指责其领导层大多不懂科学，缺乏专业知识，只凭热情和政治考量蛮干。

绿色和平组织的科学发现有时仍会受到其他科学家的质疑，但一旦该组织分享了其数据和方法，“人们总是回过头来告诉我们，‘哦，不，实际上你是对的，”Brigden说。“在这一切的背后，我们要确保科学严谨。绿色和平组织是一个以科学为指导的机构。”

草芽杂谈

作为国际民间环境保护组织的代表，绿色和平组织自成立以来，一直是毁誉参半。

知乎上专门有帖子总结过该组织的正面作用。而对其负面的形容则和关于邪教的有一拼，也许，这和它的某些行动过于偏激有点儿关系。

譬如，2007年，六名绿色和平活动人士曾试图关闭英国金斯诺斯电站，并且爬上高达200米的烟囱涂上“戈登”字样（他们原本想涂上“戈登，废了它”，向时任英国首相戈登·布朗发出讯息）而遭到起诉。不过，最终陪审团宣判抗议者无罪。

加拿大新闻记者、作家雷克斯·韦勒（Rex Weyler）曾经写过一本《绿色和平》，这本书不仅讲述了绿色和平组织的传奇故事，而且也诠释了该组织直接行动背后的思想基础及其形成过程。有兴趣的读者可以领取文末的资料包来读读。

至于绿色和平组织和中国的渊源，则可追溯到上世纪末。1997年，该组织在香港正式注册，注册名为“Greenpeace China”，2002年在北京开设办公室。2007年，成立绿色和平（北京）环境咨询有限公司，2019年注销。

2017年1月1日新的《境外非政府组织境内活动管理法》生效后，由于“新法”要求所有的境外非政府组织都必须进行社会组织身份的注册，并挂靠业务主管部门，绿色和平组织北京办公室目前主要以临时活动备案的方式开展环保项目。

在一般路人眼中，绿色和平组织在国内的活动开展还算中规中矩，基本不和zf叫板，合作单位里不少也有zf背景。2008年的10月，绿色和平还获得过第二十九届奥运会组委会（即北京奥组委）颁发的“荣誉证书”，表彰其为北京奥运会的成功举办所提供的专业环境评估和建议。

该组织在国内媒体上经常被诟病的是，在一些食品农残、转基因、玩具含毒、服装含毒等事件的曝光方面有夸大其词、哗众取宠的成分。

但从另一个角度看，只要不是完全没有科学依据的造谣，这些刺耳的声音（或许存在例如检测样本代表性不足的缺陷）也许会进一步督促政府加强监管，进而更好地改善每一位普通人的生活质量。